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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水木流马
  • 2019-07-27 01:30:30

悬空的花朵,不断腾起的气泡,林立的玻璃柱形成了一座另类的坟场。颤动像是共鸣伊始的波纹,它一圈一圈的传递,直到整个花冢里的花株都开始微微摆动。突然,灯灭。陷入黑暗中的花株又幽幽的燃起荧光,一朵两朵,节奏统一的摆动像是什么人无声的笑。它们被锁在玻璃墙里,却还贴着壁面,狰狞的笑着……

“涯先生,花冢没有异常。”

狭小的房间里,除了入口,几乎所有的墙面都被不足十寸的小荧屏所填满,而这些荧屏的中央正佝偻的坐着一个老者。

“涯先生……”

“我知道了,我当然知道。”涯先生的声音,就像是两片枯死的树皮在相互摩擦,干涩而且难以听清。荧屏微微泛着些绿光,站在门口的女孩很快就觉得眼睛不适而低下了头,“你明明知道我知道,却还是来了。你……真的不是花么……”女孩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,她有些慌乱的捏起自己的手指,头也更低下去了几分。“呵,去告诉那两个,明天十点,含浦医院1-402,有人开花。”女孩像是领了圣旨,忙不迭的退了出去。而涯则把自己往沙发里更陷进去了几分,默默的看着这一面几乎监控了整个城市的荧幕墙……

方源,方源,方源,方源!站在医疗室门口的袁舟律有些烦躁的默念着某个人的名字,没控制力道的踱步,让他脑袋上的头巾也变得歪歪斜斜起来,直到张妙可从医疗室里退了出来。

“古叔,谢啦~”张妙可一边道谢一边蹦跳着合上了医疗室的门,一旁的袁舟律马上便迎了上去,然后他便看到了张妙可几乎全身都缠满了触目惊心的绷带。“喂……你伤的哪有这么重啊,那老头不是成心想占你便宜吧。”

明显显得心情大好的张妙可冲着袁舟律翻了个白眼,“古叔的就是小题大做,这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。”有些吃噎的袁舟律讪讪的笑了笑,“我……我就是问问。”

张妙可似乎也没有要搭理他的闲心,自顾自的向前快走着。落在后面的袁舟律颇有些无奈的喊了一句:

“明天有任务啊。十点,含浦医院1-402。”

“知道啦……”……

世界像是盖上了蒙蒙的灰,每一样东西都看着模糊,却又说不上不清楚,还是那笼罩一切的蓝,只是今天的色彩似乎总觉得比以前要暗。静止不动的昏暗人群里,只有唯一的那一个人在拼命的奔逃着。“不会……不会……不会……”从层层人群中挤出,逃跑者的面前终于只剩下唯一一个挡路的女生。女孩穿着不怎么好看的校服,表情淡漠,微眯着的眼睛笔直的看向逃跑者的脸。“你们……你们都想我死,不,我不会死的,不会,不会!”男人一把将女孩推倒在地,错乱的动作像是要徒手将女孩撕扯成碎片。被撕裂的手臂,并没有血液流出,只是细碎的向外渗透这白光,从始至终,女孩依旧保持着冷漠的表情,男人终于一脚踩在了她的脸上。

“不会……不会……”呢哝的声音愈发加大,男人像是压抑着什么东西,脸上写满了痛苦的挣扎。

“调律·繁花”不远处的平房之上,跃下一个人影,倒吊的身形,五指摊开,躲在围墙后边的袁舟律适时的撒出一大把植物的种子。大量的藤蔓,破开种皮,一穿一引在空中结成一张巨大的网向男人逼去。依旧捻这女孩衣角的男人突然张开了自己的嘴巴。

就像是被横着切了一刀似的,男人的嘴角开裂至两颚,裂开的嘴巴里,满是脓黄色的角质物,如同远古便已经灭绝的大鱼一样,角质物密密麻麻的附着在牙龈之上,锋利而扭曲。张开的大嘴猛地吐出一口黑色的脓液,如雾一般的液体摇摇晃晃的撞上了张牙舞爪的藤蔓。几乎是一瞬间,整张大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成了一团干瘪的圆球,而那团液体竟缓慢的散开来,将整个的圆球包裹了进去。很快被吞噬的藤蔓腐蚀殆尽,那团液体也慢慢的恢复成刚出口的大小。

“嘁”不服气的张妙可,挥手又凝结起粒子太刀,刀身带着像是喷射而出的光焰,飞快的砍向那团诡异的液体。黑液不出意外的被切成了两半,一半晃晃悠悠的在原地打转,而另一半则飞溅向张妙可的大腿。躲避不及的张妙可,被分割出的那一半黑液撞了个正着。

张妙可手腕一翻,手里的太刀轻轻划过自己的腿部,战斗服连同着那半团黑液被齐齐的削了下来。做完这一切的张妙可再次看向那个男人,他居然无视了自己,又开始一个人向前走去。

恼羞成怒的张妙可晃开剩下的一半黑液,而后飞快的冲向了那个男人,斜向下的一记劈斩,不偏不倚斩断了男人的左腿。然而,男人却毫无知觉,人体居然还保持这原有的动作向前走着。那是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。身体没有感觉已经少了一个部分,自顾自的向前走去,而被抛下的那个部分则停留在原地……很快,张妙可便发现,一条一条细细的黑色丝线分别连接着两端的断口,藕断丝连。诡异的场景张妙可的心里有些发毛。正打算再补上一刀的时候,前进的那个身体,突然发出痛苦的哀嚎。男人不断的撕扯自己的胸口,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体内破壳而出。很快他的胸口便被自己抓得鲜血淋漓,很突兀的,哀嚎声戛然而止,男人重新把嘴巴张到最大,而后整个人“Boom!”的炸裂开来,一团自旋着的黑液就这么出现在了空中。旋转着的边缘生着不停摆动的触须,一股反胃的感觉从脚底一下子冲进了大脑。

这一会“它”似乎根本没有要等着别人的意思,一根触须快速的开始胀大,像是一滴不断饱和扩大的墨滴,很快它便以一个无法闪避的速度再一次贴上了张妙可的大腿。
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!!!”

从未有过的恐怖触感从大腿的传感元处疯狂的向上涌动,大腿上的液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的扩张,而它接触到的每一处肌肤,都像是有着无数张小嘴在舔舐,在蠕动。恐怖的触感几乎是在瞬间击溃了张妙可的理智,她疯狂的大叫着,而那种触感还在一点一点向上向上涌去……

“妙可!!!!!!”

方源猛地从床上坐起,噩梦过后的冷汗让他感觉到一丝异样的寒意,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,明明是那么恐怖的事情,他却感觉到一丝庆幸,是梦啊,还好是梦啊。

房间里还是一如以往的昏暗,因为下雨,这几天不分白昼黑夜,房间里都是一副伸手不见五指的模样,不仅是亮光,一个人的房间甚至还会死寂到可以清楚的听清每一滴雨声,雨声……雨声?

“妙可!!!!快跑,快跑!!!!!”

方源疯狂的冲到窗边,扯开窗子开始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,他看到了那熟悉又该死的蓝光,看到了那一团扭曲旋转着的黑液,还有已经倒在地上的自己的妹妹,张妙可。袁舟律呆呆的看着张妙可,看着那团已经把她的肌肤感染成紫色的液体,突然,他也像失心疯了一般的大叫了起来,包裹着这个世界的蓝光开始剧烈的抖动,连带着周围的景致也是一副即将崩塌的模样。

狗屁的不能让外人看见,狗屁的不是战斗型,狗屁的维持结界,我能打啊,我能打啊,我能打啊!!!!!!!

“戒律·封绝!!”

如水的蓝光突然开始变成一个一个的方块,然后飞快从上之下的掉落,蓝光之外一切都似乎恢复成了正常的色调,远处静止的公交开始移动,一块翻飞下来的蓝色块背后,还飞过去一只吵闹的麻雀。

张妙可腿上的黑液被几块蓝色块包裹,然后抛开,可即便如此,那触目惊心的紫色仿佛早已经渗入了每一个毛孔,没了黑液居然还再缓慢的扩大着。

不……不……不!!!!

袁舟律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巾,薄薄的一层青茬若隐若现着,谁的歌声也同样若隐若现着。

“悄杳言虚妄,不堪予信;鹏鸟止人郊,冇枝可依”

歌声愈发接近也愈发清晰,听着歌声的袁舟律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封绝了。那些翻飞下来的色块,像史莱姆一般又重新黏合,一切又重新被巨大的蓝色果冻包裹。袁舟律望向歌声的来处,然后,他看到了一副怎么也无法忘记的情形。

方源紧闭着双眼,御空踏步,从自家的窗口一步一步凭空而下。还是同样的歌谣,可却没有了上次那种停滞迟缓的感觉,也没有那一闪而过的火光。方源逐渐靠近,那团黑液居然开始缓慢的向后退去,还没能接受得了这一事实的袁舟律突然发现,那些在封绝里本该只是人偶摆设的人群突然全都动了起来。还此起彼伏的发出全然不像人类的嘶嚎。

“许是不知梦的缘故,流离之人追逐幻象。”

唱完最后一句词,方源便直勾勾的坠落下来。袁舟律赶忙去接,与此同时,那些苏醒的“人偶”动了,他们飞扑向那团黑色的液体,一个接着一个开始撕咬吞咽被袁舟律视为洪水野兽的东西,黑液似乎还在震颤,用自己的方式惨叫着,不消片刻,那团可怕的黑液便被这些“人偶”分食一空。紧接着,他们的动作一顿,身体开始像飞灰一样散去,只余下一大片花的海洋。

袁舟律定定的看着那些或旋转或摆动的花株,那些隐去了獠牙的东西似乎是在笑着,他很分明的听见了那种阴测测的笑,然后,袁舟律看向了倒在地上的方源。

“这些……都是他干的?”

没有人回应,留下的似乎只有袁舟律一人,以及,那片无声的花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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